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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宏鑫,浙江大學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學院副教授、浙江大學計算機學院未來信息技術研究中心副主任、浙江大學CAD&CG國家重點實驗室副教授。
盲人摸象,自以為是
張宏鑫的研究橫跨了圖形學、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等多個領域,對于技術的理解,角度很整體。
“如果從讀本科算起,到現在我已在技術行業快25年了,25年里技術行業出現過無數熱門名詞。如搜索引擎、web2.0、移動互聯網、物聯網、云計算等,這些名詞在一定時間段很火熱。這些技術名詞的存在肯定是有需求和有意義的,但另外一方面,它只是一個階段性的技術名詞,會在某個有需的階段很火熱,隨著時間流逝,它會被新的技術取代,人們會慢慢將它淡忘。”
同樣,現在的區塊鏈也只是一個階段性的技術名詞。在“區塊鏈”之前是“比特幣”,有了比特幣之后的幾年,一些互聯網企業發現基于比特幣的底層技術很好,于是根據它的技術特性——一個個數據塊壘形成一條鏈,抽象出“區塊鏈”這個技術名詞做統稱。
根據張宏鑫教授對于學科的認知理論,他認為區塊鏈是整個信息產業里的一部分,而信息產業的部分之間是相互關聯的。 但大多數人在整個信息產業里還處于“盲人摸象”狀態,很多宣稱自己很厲害的人,都想站在時代的頂端做一個弄潮兒。但他沒想到信息產業就是一頭大象,他摸到一條腿就以為摸到了全部,抓住了時代的主脈搏,而沒有看到要將大象各部分合在一起才是未來。
“在盲人摸象這個比喻里,我把大數據放在象的身體部分;標識自動化及一些機械控制是大象的腿;眼睛的作用是可視化,那就標識為虛擬現實;象的大腦標識為人工智能,因為這部分是數據的呈現;耳朵跟鼻子,標識為物聯網;最有趣的是我把區塊鏈標在象牙部分,而象牙是象身體上最值錢的一個部分。”張宏鑫教授說。
為什么會將區塊鏈做這樣的標識呢?張教授解釋:區塊鏈比現有已知的其他方案更加合適來進行價值傳輸。比如經濟危機的危機,從某種意義上解讀就是信任的危機,我們不相信那些中心的機構會不會因信任問題作惡,或者中心機構會因信任問題階段性作惡。所以價值的可信性非常關鍵,用區塊鏈進行的價值傳輸是很可信的。
另外,在云計算、大數據、區塊鏈、人工智等當下的熱詞中,張教授認為在2019年可能會增加一個熱詞——邊緣計算。
邊緣計算是指把部分的計算從云計算的機房里挪出來。因為目前云計算機房代價比較高,而且有單點攻擊的風險(在這方面已經發生過若干的案例),只要有人攻擊云計算機房就可以把云計算整體全搞掉,所以將部分計算往外邊挪是必要的。
邊緣計算另外的一個增長動因是5G的發展,5G基站有很強的計算單元,會帶來更高的帶寬,數據傳輸會更方便。5G會帶來邊緣計算的爆發,而邊緣計算的到來,恰恰給了區塊鏈一個機會,因為更多的計算模式不想再放在云計算中心了,而是要把它挪出來,挪到各個分散節點上面去,那時候可能對于區塊鏈會是一個福音,區塊鏈可能會在這里找到新的增長點。
除了從邊緣計算來看區塊鏈的發展,張宏鑫還提到自己一直比較提倡奧卡姆剃刀定理,即將事物刪繁就簡,去掉雜質,直到看見本質。如果將奧卡姆剃刀定理聚焦到區塊鏈的三元悖論,張宏認為三元悖論有一定的道理,因為區塊鏈的核心就是安全性、去中心化、高性能。
“我看到過若干人講這個理論,但這個理論可能太靜態思維了。這個靜態思維是指我們是在現有的硬件和軟件基礎之上來思考這個問題的,所以才會構建出這么一個關系。我們在思考這個問題之前,已經把資源給固化了。但實際上要把它立體起來,就會發有更多的維度。比如隨著硬件的發展,隨著一些新算法的出現,現在的三元悖論以后不太可能會再繼續成立。早期我們用電腦就可以挖礦,后來有了專門的芯片和礦機。中本聰可能并沒有料想到會有人專門設計一個硬件,用這么高的計算量來挖比特幣。也許將來會有人在網絡帶寬上面搞出新東西來。只要這件事情真有價值,就一定會有人來提高這部分的軟、硬件能力,所以那個時候三元悖論就被瓦解了。”
培養通才,重視極客
在國內,清華、北大、浙大、西安交大等高校先后開設了和區塊鏈相關的課程,在談及各大高校在區塊鏈研究這方面的“競合關系”時,張教授表示這是歷來都存在的事情。就算是在浙江大學內部,道家思想的“無為而治,小國寡民”也和浙大對于區塊鏈實踐的狀況相吻合。且這是一種非常好的生態,相互之間沒有競爭就沒有發展。而計算機技術是前沿的,區塊鏈很“時髦”,高校應該抱有良好的心態,勇敢地沖上去做這個事。
“但話又說回來,高校一方面在擁抱變化,一方面也在結合已有的研究基礎和特點來做。如清華的姚班、北大的圖靈班,他們很注重底層算法的研究。西安交大則更關注區塊鏈的落地應用,如跟已有的互聯網、APP結合起來在日常生活中就能用起來這類的落地。杭州有很好的互聯網開發環境,這里環境也都比較務實,企業也喜歡做應用端的東西,所以你們會看到我們浙大的區塊鏈力量都在做跟金融是有一定的關系研究。”張宏鑫說。
張宏鑫說,技術是能夠造福人類的,所以技術的普惠性很關鍵。在區塊鏈技術早期,高校成為區塊鏈人才輸出的重要端口,那么高校在區塊鏈人才培養上,應注重兩種人才的培養。
“一種是通才,目前很多人在一個領域很精通,但對于別的領域則很欠缺,他會因受制于自己專業的問題,和別人合作起來很痛苦。但通才能夠無界、跨界,他能統觀大局。我們浙大也提倡培養一些領袖型人才,通才能夠起到項目里面引領的作用,,所以通才的培養很有必要。”
而另一種亟需培養的人才,則是極客。
“這種極客并不是像單純的工匠一樣停留在一個針尖上,他要有很強的創造性。極客的特點是利用已有的資源做一些你想不到的事情,比如通過已有的幾種算法,能組合出一個新東西來。正是因為這樣,比特幣就被發現出來,比特幣的作者中本聰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極客例子。”張宏鑫說。
雖然有了人才培養的目標,但在區塊鏈技術尚未普及的今天,高校在區塊鏈人才的培養上仍面臨很多問題。
張宏鑫對《8問》表示,很多在校同學雖然對區塊鏈的基礎概念有一些認知,但對實際操作類卻很缺乏理解。如同學不明白區塊鏈地址代表是什么、錢包是什么、錢包怎么用……不可否認,理論教育很重要,但過于注重理論的教育會忽視落地應用。高校應把區塊鏈技術教學這件事做的再落地一點,只有把理論和實踐結合起來,才能培養更加完美的人才。
如麻省理工學院,從五年前就開始進行數字貨幣方面的實踐教育工作。它們在這方面甚至曾做過很激進的動作——給每一個學生空投價值100美元的數字貨幣,要求學生去某數字貨幣交易平臺的開始賬戶,然后獲取地址,進行交易。其目的就是讓學生能夠在實際操作中去感受這個技術,先實事求是,真正干過這個事情,才有發言權,否則講太多都感覺虛無。
開源精神,
張宏鑫是70后,90年代他已就讀于浙大。也就是在那時候,開源軟件剛剛興起,并在張宏鑫等人中形成了一種思潮。
“在我們小小的內心里,有著想去對抗微軟的想法。在當時我們覺得微軟像是一個邪惡的霸主,我們不希望把知識產權固守在一家公司里面,壟斷在一個組織里面,我們希望很多東西能開源。”
正是源于開源精神,張宏鑫教授現在對區塊鏈有一種特別的認知。區塊鏈的“去中心化”特質,讓張宏鑫更加愿意參與“自下而上”的項目,而非“自上而下”分配任務給人的項目。
“自上而下其實已經很多人在做了,有些既定路線上面的事情也有很好的團隊在做,我們就不必再費力氣去搞,我們可以做一點不一樣的部分。我一直認為創新的東西來自于邊緣,更像民生的,所以我會去參與來自于開源界的項目,這才是我喜歡的模式。”張宏鑫說。
2018年6月,張宏鑫參與成立浙江大學計算機學院未來信息技術研究中心,由御風資本投資,萬向區塊鏈董事長肖風擔任顧問。
我一直好奇:既然他距離創投圈如此近,為何不選擇做項目,將理論與實踐結合起來,而是留在學校做教育工作?
“我現在的想法就是在浙大教學,一個重要的目的是想宣揚開源的玩法,希望通過開源的方法來推進整個計算機、信息產業的發展,這也是我核心訴求,講臺就是一個可以來推動這件事情前進的舞臺。”
“第二希望個人的能力能被放大,不要只局限于自己,自己去干一件事情未必會成功。放大自己的能力,去推動、幫助學生創業,把更多的知識去教給學生,把一些很好的想法,把我們走過的彎路告訴他們,把那些寶貴的經驗告訴他們,去推動他們前進。這就是我現在保持一種狀態,在這條道路,發現自己也很舒服和開心。”
其實在20年前,也就是1998年,還在讀研的張宏鑫就參與了一個創業項目,做中文域名的。此后的20年間,他也參與過10多個創業項目,但自己從來沒獨立做過項目。因為他對自己做過評估,自己不適合真正帶頭去做創業。
“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不適合創業,只適合幫助別人去完成創業,要認清楚自己的角色是什么。”
數字孿生,人之為人
雖然張宏鑫教授一直在技術行業,但仍不缺乏人文情懷。
“我在微博里面說過一句話,千萬不要做有知識沒文化的人,或有文化沒素質的人。我們已經受西方科學影響,局限于一個點,被分工很細,人被異化。我們要把人再拉回本源的狀態,就是人之所以為人的狀態。雖然很多人沒有意識到這個異化的跡象,但這確實是現在需要注意的一個問題。”
“人之為人”實指:將人從數碼世界回歸到真實的物理世界。
“之前我們做的很多數據越來越往虛擬世界推送,但現在我們想把人再拉回物理世界,讓虛擬世界和物理世界形成一個互動關系,這個說法現在可以把它稱之數字孿生。”
數字孿生可以理解為物理世界對應的東西,同時在虛擬世界里備份了,它們一一相對應。當物理世界發生一些變化時候,虛擬世界里所對應的也會發生變化。如果對虛擬世界里的備份進行操作,對應的物理世界也會有動作。數字孿生最大意義就是可以打通數字世界和物理世界的關系,讓它們融為一體。